第二天清早,他上哀区脱铺子去支钱,但走过圣·米歇尔桥的时候,没有勇气不停下来。他在书贩的箱子里又找到了那部宝贵的书,花了两小时把它全部念完了。他为之错失了哀区脱的约会,又费了整天的工夫才见到他。最后,他终于接洽好了新的工作,领到了钱,马上去把那本书买了来。他怕给人捷足先登的买去。其实即使这样也不难再找一本;但克利斯朵夫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孤本;并且他要的是这一部而不是另一部。凡是爱好书的人都有一些拜物狂。哪怕只是寥寥几页,脏的也罢,有污迹的也罢,只要是激动过他们的幻想的,便是神圣的。
克利斯朵夫回去在寂静的夜里把圣女贞德的历史重读了一遍。没有旁人在场,他不用再压制自己的感情。他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充满着温情,怜悯,与无穷的痛苦,似乎看到她穿着乡下女子的红颜色的粗布衣服,高高的个子,怯生生的,声音很柔和,听着钟声出神(她也跟他一样爱钟声),脸上堆着可爱的笑容,显得那么聪明那么慈悲,随时会流泪——为了爱,为了怜悯,为了软心而流泪:因为她兼有男性的刚强和女性的温柔,是个纯洁而勇敢的少女。她把盗匪式的军队的野性给驯服了,又能够镇静地用她的头脑,用她女人的机灵,用她坚强的意志,在孤立无助而被大家出卖的情形之下,成年累月地应付那些像豺狼虎豹一般包围着她的,教会与司法界人士的奸计。